青磚是中國的驕傲，以青磚為雕刻材料的北京磚雕藝術(shù)是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。


甚至，北京就是用青磚建造的。青磚就是灰磚。



北京的四合院是用青磚、青瓦建造的；北京的城墻用的是青磚；大家來北京旅游，你細看，故宮紅墻的里面也是青磚，太和殿的廣場地上鋪的是青磚，支撐金瓦的還是青磚，整個故宮紅墻碧瓦，但是底下都是青磚。甚至，長城，北京這一段也是青磚的居多（有些段是是石頭的）。



一句話，青磚堆起了北京。北京的神韻，就是青磚。


 


青磚和紅磚，這曾經(jīng)是中國人的一個選擇，代表了中國人的一種價值取向。






磚是黏土用火燒出來的。黏土中含有鐵，所以，一般黏土是紅褐色的。鐵元素在1000度高溫，并且有充分氧氣的條件下，是會氧化成三氧化二鐵，三氧化二鐵是暗紅色。所以，一般在開口窯，就是沒有頂?shù)母G里燒出來的磚是紅磚。這種窯結(jié)構(gòu)簡單，磚的產(chǎn)量大。但是這種磚質(zhì)量不好，脆。中國人曾經(jīng)對質(zhì)量有特殊的偏好，紅磚我們曾經(jīng)看不上，認為，那是二等磚。我們選擇了青磚。


 


同樣是鐵元素，在缺氧的情況下，鐵元素會成為四氧化三鐵，四氧化三鐵是黑色的，所以，一般密閉窯，有頂?shù)母G，這種窯里氧氣少，燒出來的磚就是青磚。青磚相比于紅磚，產(chǎn)量要低很多，因為青磚的窯都是有頂?shù)模@種穹頂是不能建造的很大的。所以，青磚比紅磚產(chǎn)量低，成本也高，但是，青磚比紅磚更結(jié)實，密度更大。






古人是選擇了青磚。


 


對質(zhì)量的偏好，讓北京成為一座青磚的城市，記住，這個選擇代表了中國人曾經(jīng)的價值取向。


 


故宮的地磚都是青磚，你看，還記得嗎？青磚會越踩越亮，你看屋里人常走的地方都是黑亮黑亮的，似乎反光，很多人說，那是桐油浸泡的結(jié)果，其實跟大家說，不是這樣。青磚不需要桐油浸泡，也會是這個樣子。青磚的密度非常大，我們小時候的門口的墻，也都會有一段，因為經(jīng)常手摸而油亮油亮的，這是青磚的特性。手摸的地方，會帶有一種包漿，黑亮黑亮的。青磚有時候跟石頭很相似。


 


青磚，是中國獨有的。西方人也用磚，但是一般都是紅磚。你比如，英國的很多建筑就是紅磚的，那種暗紅色；俄羅斯的紅場，也是紅磚的；還有一些法國的城堡，瑞士的小鎮(zhèn)，都是紅磚建造的，然后配合白色的基線。


 


青磚，曾經(jīng)是中國的驕傲，它代表一種世界領(lǐng)先的技術(shù)，也代表了中國人曾經(jīng)的對質(zhì)量的追求。我們曾經(jīng)是一個只用最好的東西的有品位的民族。紅磚，這種二流建材，我們是看不上的。


 


你看吧，各種1800年以前的官方建筑，絕沒有用紅磚建的，玩不起就別玩，丟不起那個人。


 


但是，到了1800年以后，西方的工業(yè)革命給中國帶來了沖擊。紅磚跟著鬼子帶來的機械，開始進入中國。


 


紅磚一個特點是特別適合機械化生產(chǎn)。他的窯是開放的，一臺制磚機，勝過幾百個工人。而且，機械化生產(chǎn)以后的紅磚，磚的緊密程度因為機器的壓實力量遠遠大于人工，實際上，這個時候機械化生產(chǎn)出的紅磚的質(zhì)量和青磚不相上下了。但是，紅磚的產(chǎn)量可是青磚的幾千倍。


 


從洋務運動開始，一直到解放前，中國才出現(xiàn)了一大批紅磚建筑。一般都是很西化的。北京東交民巷，上海的大教堂，還有很多這種用紅磚的。


 


中國人那個時候就牛不起來了。以前的那種建立在驕傲基礎(chǔ)上的對質(zhì)量的追求，變成一種固執(zhí)。于是，從因為質(zhì)量好而喜歡青磚，變成因為青磚是一種傳統(tǒng)，而刻意喜歡青磚，質(zhì)量不重要，傳統(tǒng)才是最關(guān)鍵的，甚至，就算是造假也要用青磚。






這就是青磚二代，一種在解放前就出現(xiàn)的改良青磚。






大家有時候要是走過工地，北京現(xiàn)在有很多這種拆遷的老房子被拆掉。經(jīng)常能看到這種青磚。老磚是什么樣子，老磚像石頭，幾乎沒有什么砂眼，但是這種改良的青磚，不但非常脆，用手都能掰下來，而且里面全是砂眼。






這是怎么回事呢？同樣是青磚，為什么差別那么大呢？這種青磚是用紅磚的生產(chǎn)設(shè)備生產(chǎn)的。但是為了用紅磚設(shè)備燒出青磚，我們用了點兒特殊方法，就是在磚的燒制過程中，澆水，認為的降低溫度。這樣，就燒出了青磚二代，顏色雖然還是青灰色，但是，質(zhì)量已經(jīng)算是垃圾級別的了。






就是，已經(jīng)沒有玩兒青磚的實力了，但是為了面子，就是造假也要維持那個樣子。但是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磚。


 


大家現(xiàn)在看到的紅磚，我們現(xiàn)在常見的紅磚，是出現(xiàn)在1956年以后。這是一個新的工藝，就是向黏土中加入大量的煤渣或者礦渣?，F(xiàn)在的磚，很少有全是黏土的了，都是摻很多其他東西在里面，然后燒制。結(jié)果，磚的質(zhì)量進一步下降。用這種紅磚鋪地，你永遠掃不凈，還別使勁掃，天天使勁掃，掃出一條溝。


 


現(xiàn)在的紅磚，其實質(zhì)量更差，以前加入的還是粉狀的，現(xiàn)在有塊狀物質(zhì)都往里加，經(jīng)常我看到磚上會有跟疤痕一樣的幾厘米的黑塊兒。這加入的可能就是建筑垃圾了。


 


前天，掌柜去了一個叫鎮(zhèn)邊城的小鎮(zhèn)，這里是北京昌平、延慶、門頭溝三縣交界的地方，是古時候北京一個由守衛(wèi)長城的人自然形成的鎮(zhèn)店，非常有意思的。大體上還保持著古代這種軍事要塞式的民居的特色，你比如，他的街道都是死胡同。但是院子里是相通的。這個結(jié)構(gòu)就是武俠小說中的所謂八卦陣，其實就是為了巷戰(zhàn)。


 


一開始掌柜非常興奮，因為遠遠看去，我的第一感覺這段城墻是老的，因為沒有反堿。什么叫反堿，就是青磚實際上是透水的，而且，北方主要都是鹽堿地，所以土里都含有大量的堿性物質(zhì)，隨著滲入磚里的雨水，這些堿性物質(zhì)會被帶到磚的表面，等水干了，這些堿性物質(zhì)會成為一圈圈，甚至是一片片白色的霜。所以，有些現(xiàn)在新修的古建筑，你看他的墻，都是花的，這就叫反堿。


 


為什么古時候的墻不出現(xiàn)反堿，現(xiàn)在人修的就出現(xiàn)反堿呢？因為，古時候制磚是有國家標準的。一般城墻用的條磚的土，要晾曬九年，一般建筑民居用的磚要晾曬四年，這期間，要不斷的翻動這些土，讓他們被雨水淋濕，帶走里面的堿性物質(zhì)，用這樣的土制磚，自然就沒有反堿。


 


所以，當掌柜遠遠看到這段城墻的時候，非常興奮，因為沒有看到反堿，至少，這段城墻是用老磚重建的。但是走近一看，這是一種新的制磚工藝了，我覺得就是水泥的，只是顏色是青灰色的，但是和老磚真的沒有一點兒相似。


 


干什么事情，我覺得，誠意最重要。修復古建，真的是一個講誠意的事情。


 


北京最近做出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，就是清退南城。不拆了，是有計劃的把住在南城大雜院里的住戶搬走，然后逐漸恢復南城的以前幾千家會館的樣子。


 


掌柜走過幾條這樣的新街道了，真的不喜歡，為什么，因為沒有誠意，建材就不是老建材，修出來的東西一看就四不像，磚雕是北京申遺的項目，但是在這些胡同里哪里看得到，巴掌大的一塊也算磚雕嗎？北京的磚雕以前是一面墻。你說就這個水泥磚的墻，一摳就掉渣兒，能雕嗎？


 


修繕古跡，誠意不夠，就是修復了，也失去了魂魄。急功近利，蒙人的，為了旅游而修，那不是修繕，其實是一種更大的破壞。